雪苡

好久没更新了，这章略黑，有些重口(不是那个的意思）～～～

第二章

 

“翔君。”

樱井从回忆中回过神。抬头一看，面前的这张面孔依旧清丽温柔，悦耳的嗓音就像山间的清泉一样沁人心脾。

“智君，你找我？”

“嗯，我请你帮我买的那幢房子，有谈下来吗？”

“那件事，我本来想晚上去找你详谈的。业主我见到了，还算是个通情达理的人，只是我觉得要价有些高，所以想和你商量一下再去谈一谈。”

“不用商量了。”

“唉？”

“花多点钱也没什么，只要能买下来。”

“智君，你是不是有些太着急了？干嘛这么着急一定要买下它？你又不是没有住的地方，这里就是你的家啊。”

“翔君，对不起，我，”大野面有难色地低下头，“我不是要冒犯你。我只是真的很想快点有一个自己的家。那个地方，我很喜欢，所以……”

大野抓住樱井的胳膊，急切地看着樱井。

“求你了，翔君，就当帮我最后的一个忙。”

樱井拉住大野的手，轻轻地拍了拍大野的手背。

“别说求我这样的话，智君。我说过，为了你，我愿意做任何事。”

 

当樱井把一串沉甸甸的钥匙递到大野手里的时候，大野惊喜地张大了小嘴。

“啊！这是？”

“对，这是那间住所所有房间的钥匙。还有，这是合同，你签下字吧。”

大野拿起笔飞快地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，抬起头，眼睛里充满了迫切。

“这是我的房子了？”

“对。是你的了。”

“我要过去！马上就搬过去。”

“可是，今天已经这么晚了，明天一早去不行吗？”

“不，我想快点，马上。”

大野一边念叨着，一边把箱子拿起来，开始一股脑地把东西装进去。

樱井看着大野似乎有些过于兴奋的样子，为难地说：
“可是，正好是晚上了，餐厅里的生意……”

“没关系，我叫辆车好了。”

樱井摇摇头，实在是拗不过大野，就让自己的司机开着车送大野过去了。

 

下了车，大野提着有些笨重的箱子，手指轻轻抚上有着些许灰尘的大门，嘴角露出欣慰的笑容。

那时，松本成为了剧团的台柱，挣的钱也越来越多了。但是，一向花钱比较大方的松本却忽然变得节俭起来。

因为这种反差，剧团的人都在背后开玩笑地问松本是不是想攒钱结婚买房子。松本听了只是淡淡一笑。

虽然自己心里也有些疑虑，但是一向不爱主动去打听的大野还是选择了沉默。

直到有一天，松本带着大野来到这里，指着这幢房子，充满憧憬地说：

“Satoshi，等我攒够了钱，我就买下这里，我们搬进去一起住好不好？”

大野心头一热，脸上却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，嘟着嘴说：

“就你那点钱？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。”

“你不相信我？”

“怎么会呢。”

看松本有些急得瞪大了眼睛，大野连忙捧着松本的脸，在他唇上亲了一口。

“傻瓜，我当然相信你，Jun。”

“Satoshi!”

松本抱住大野，在他耳边说：

“我说的都是真的，我想有一个我们的家。我和Satoshi，住在这里，幸福地过一生。你愿意吗，Satoshi？”

“我怎么会不愿意，Jun，”大野把头靠在松本的肩上，深情地说，“我们一起努力，一定会有我们的家的。”

是啊，Jun，我一直都没有忘。

大野慢慢推开沉重的大门。一进门，迎面就看到一座有些荒废的玫瑰园，杂草长了不少。中央的喷泉已经干涸了，美人鱼的塑像上已经有了些蜘蛛网。

院子后面就是主楼——一栋旧式的哥特风格的二层别墅。青白色的墙壁，黑色的门，雕花的黑框窗户。大野又绕到后院看了看，后院有一个花园式的凉亭，一个酒窖，一个仓库，因为年久布满了灰尘，不过打扫一下应该会露出原貌的。

大野回到别墅前，掏出钥匙打开房门，摸索着找到了电灯的开关，打开灯。

宽敞的客厅里，华丽的地毯和精致的壁纸，一切都很让大野很兴奋。他迈着欢快的步子走了进去，把箱子放在一边，开始欣赏起每一个房间。

大野一边看，一边自言自语地惊呼着：

“这个卧室好大啊！床好大，好软，可以打滚呢！”

“哇，一个房间有两个浴室！竟然还有浴池！这里还有一大罐的玫瑰花瓣。可惜都干掉了，不然可以洗花瓣浴了。”

“我还不知道做饭的刀有这么多呢。冰箱太大了，里面却什么都没有。明天要买些好吃的把它填满，还有啤酒也要买一箱。”

“这个书房的沙发好软！嗯，比起睡床，还是睡沙发更舒服。以后就可以在书房睡觉了。”

“这个……这个……”

忽然，大野的嘴角抽搐起来，再也说不出一句话。

大野捂住嘴，坐下了地上。

肩膀抽动了几下，大野放下了手，咯咯笑了起来。

“真是的，有什么好伤心的。”

大野猛地站起身，瞪着眼睛，像是给自己信念般地大叫着：

“今天是多么美好的一天啊！”

转过身，大野冲出房间，跑到客厅里，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箱子。

解开包袱皮，大野把那个头骨掏出来，充满迷恋地把它抱在怀里，小心翼翼地走到卧室。

躺倒在天蓝色的床单上，大野把头骨放在双人的枕头一边，自己躺在另一边。

大野痴痴地看着这个在别人眼里有些不寒而栗的头骨，眼里的温柔就像蜜般甜美。

伸出手，大野轻柔地抚摸着头骨，从宽大的头顶摸到深陷的眼窝，最后顶在牙齿和下颚的位置。

“Jun，”

大野悠悠地说着，

“我们终于有了自己的家了，Jun。你开心吗？”

嘴角上扬地微笑着，大野继续说着：

“Jun，我一定会让你复活的。然后，我们一起在这个家里生活。永远在一起，只有我们两个，好不好？”

大野把手指放到自己嘴边轻吻了一下，又有些害羞地把手贴到头骨的牙齿上轻轻挨了一下。

脸颊立刻飞起两片红晕，大野羞涩把脸埋进被子里，过了一会儿，露出两只眼睛，含笑地看着头骨。

“晚安，Jun。”

大野轻轻地说了一句，就闭上眼睛，睡着了，嘴角挂着一抹微笑。

 

很多天了，自从松本离开人世之后，自己从来没睡安稳过。第一次，沉沉地睡着了。

朦胧中，耳边听到持续作响的门铃声。大野揉了揉眼睛，坐了起来。

掀开被子，大野把头骨拿起来抱在怀里，亲了亲。

“是谁啊，这么早就来了。我去看看哟，Jun。”

披上外衣，大野匆匆跑下楼，从猫眼里看了一下，打开了门。

门外的人一如既往地穿着整洁的西服，看到大野穿着睡衣和拖鞋，一脸倦容的样子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。

“智君，不好意思打扰你了。还在睡觉？”

“嗯，翔君，你起得好早。”大野软软地说着，揉着惺忪的睡眼。

“不早了，已经十点了，”樱井提起自己手里的袋子，轻轻挨了下大野的脸颊。

“恭贺乔迁之喜。”

大野接过袋子，打开一看，开心地笑了。“是草莓大福。我喜欢！翔君，快请进。”

进到屋子里，樱井一眼就瞧见了墙角里半敞开着的箱子。

“智君，昨晚都没来得及收拾？”

大野连忙跑过去盖好箱子。

“嗯，昨晚太累了，就先睡了。”

“要不要我帮忙？”

“不用了，我自己慢慢收拾就好。翔君，你坐一下，我去给你倒水。不好意思，冰箱里什么都没有，我打算今天出去买点的。”

“不用麻烦了，智君。”

“没事的。你先坐。”

樱井只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大野。不一会儿，大野回来了，把水递给樱井，又掰开一块大福，大口大口地吃起来。

樱井看着大野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，不由看得入神，轻轻笑了起来。

“你笑什么，翔君？”

樱井摇摇头，看着杯子里水，表情十分踌躇。

“翔君，你要说什么吗？”大野疑惑地问。

樱井想了想，还是张口问道：

“我知道我不该管太多，毕竟这是你的私事。可是，我还是想知道，智君，你一个人住，干嘛要买这么大的房子？还买得这么急。”

“我才不是一个人。”

“唉？”

“你不知道的，翔君，这是我和Jun说好的。”

“和润君？”

“对。Jun说过，他努力演戏，努力赚钱，就是为了买下这幢房子，作为我们的家。现在，我帮Jun把这里买下了，他一定很开心吧。”

大野出神地看着远方，脸上熠熠生辉，在朝阳的光芒映照下，显得十分光彩夺目。樱井没有说话，看着大野难掩喜悦的神情，又觉得心里十分苦涩。

“可是，就算你住进来了，润君他也……”

“不！”

大野倔强地站了起来，因为背光的缘故，樱井看不清他的表情。

“Jun会知道的。一定会！他会非常非常开心的！”

大野的声音里透着十足的肯定。樱井不再争辩，只是觉得心里的苦涩越来越浓。

樱井坐了一会儿，餐厅里的人打来电话催他回去。于是，樱井只好无奈地离开了。

临走时，樱井忽然转过身，抱住了大野，轻轻拍了拍他的背。

“智君，要保重啊。”

“嗯。”

大野点点头，脸上依旧是温柔的笑。

坐在车子上的樱井，转过头看着大野新买下的那栋别墅，原本暗色的建筑，在阳光下也依旧有些阴郁。

什么时候开始的？

在自己不知道的这些岁月里，那张面孔已经学会了隐藏着自己内心而一直微笑着。

在那张温柔的面孔背后，隐藏着怎样的情感呢？除了悲伤，还有什么呢？

樱井靠在车窗上，叹了口气。

 

大野站在二楼窗户前，轻轻撩起窗帘的一角，看到樱井坐车离开了，这才转过身，回到屋子里。

轻轻拿起松本的头骨，抱在怀里，一遍遍地抚摸着。

“Jun，好想你啊……”

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夜晚——松本下葬后的深夜。

月光依稀的夜晚，寂静而阴森的树林里，两个罩着斗篷的黑影慢慢接近一座新砌的坟冢。

两个人停了下来，拿下罩在头上的斗篷，把手里的油灯放在土地上。

“就这儿吧，智君。”上了年纪的中年人指着坟冢下的地面。

大野拿起铁锹，看着墓碑上的字——

“致吾爱——松本润——大野智立”

字字赫然入目，握住铁锹的手不禁微微颤抖起来。

“智君，智君。”

听到几太郎急促的呼喊，大野回过神来。

“啊，师傅。”

“别愣神了。你不是下定决心了吗？”

大野点点头，吸了口气，屏住呼吸，铁锹深深地插进土地里，挖了起来。

挖了十几分钟，厚重的棺材露了出来。

几太郎帮着大野把棺材盖使劲搬开了。大野顾不得疲惫，又打开了随身的箱子，掏出里面一把银闪闪的解剖刀，站在了棺材前。

低头看着这个已经变得苍白而毫无血色的面孔，抚摸着他紧闭的双眼，吻过自己无数次的嘴唇，以及头顶那道已经被洗干净的吓人的伤口。

大野盯着那道伤口，那道夺走了自己心爱的呼吸，也是自己心里难以愈合的伤口。

手不禁颤抖起来。

“做不到的话，还是我来吧。”几太郎轻声说。

“不，我能做到的。”

大野剪开松本胸前的衣服，拿起银闪闪的解剖刀，对着胸口的部位切了下去。

黑色已经有些凝固的血液伴随着黄色的组织液流出，但是大野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，原本颤抖的双手忽然变得灵活起来。

用最快的速度把鲜红的心脏取出，放进了盛满培养液的玻璃器皿里。

然后，又取出针线，像绣花一样缝合起松本胸前的伤口。

做完这一切，大野忽然感到浑身发冷，不禁瘫软地坐在冰冷的土地上。

但是，几太郎没有给大野过多的思考时间，他轻轻拍了拍大野的肩膀，对他使了个眼色。

大野明了地点点头，慢慢站起身，来到箱子前，从里面掏出了一把崭新的冒着寒光的斧子。

大野盯着松本头顶的那道伤口，那道夺走了自己心爱的呼吸，也是自己心里难以愈合的伤口。

手再次颤抖起来，手里的斧子似乎有千斤重。

忽然，手里空了出来，大野转过头。

几太郎拿过斧子，理解地看着大野，低声说：

“还是我来吧。对你来说，太残忍了。”

“不，师傅，”大野握住了几太郎的手，坚定地点点头说，“我不会再迷茫了。为了让Jun复活，我什么都愿意做。”

“那好，”几太郎放开手，让大野拿着斧子，“照我告诉你的，把头砍下来。”

“是。”

大野举起斧子，看着那张让自己无法自拔的如同沉睡着的俊颜。

“Jun，这一切都是为了救你！”

大野的声调略微抬高地叫道，然后猛地落下斧子。

一道黑红的粘稠的血液随着创口流了出来，大野只是颤抖了一下，但随即又继续砍了下去。

当大野把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布包塞进箱子里以后，就转过身，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。

不敢回头，不敢去往棺材里看。大野忽然捂住自己的脸，低声抽泣起来。

几太郎没有说话，掏出随身带的水壶，沾着里面的清水，把棺材里外擦拭干净。

接着，几太郎又站起来，举起铁锹，把挖出来的土重新填好。

做完了这一切，几太郎转过身，拍了拍大野的肩。

“回去了，智君。别忘记还要把润君的大脑取出来。”

大野点点头，慢慢站起来，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水。

“师傅，我很没用吧？”

“不，你做得很好，智君。”

几太郎按了按大野的肩膀，像是给他勇气般地反复说道：

“你是为了救他！为了救他！”

大野止住了泪水，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墓碑，小声念叨着：

“对，我是为了救他！为了救他！我的Jun，我会救他，我会的！”

大野睁开眼睛，再次看着怀里抱着的头骨，那上面凹陷的部位，就像咒语一样警示着自己。

“Jun。”

大野弯下腰，把头骨放在嘴边亲吻着，嘴里继续喃喃地低语：

“我做的一切，所有的一切，都是为了救你，Jun！”